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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姐是工作室的会计,有段时间总是鼻青脸肿地来工作室,钟关白知道她有个家暴的赌鬼丈夫,还帮她报过警,但现在听了她离婚的消息,钟关白嘴上却说不出一声“恭喜”。 “她丈夫跑了,追债的人围在她家门口砸门,她说怕给你添麻烦,不敢来工作室。她女儿今年上大学,考得很好……六百多分,但是学费还没有着落。” 钟关白说:“从工作室支吧。” “支不起。”喻柏说,“支付了合同违约金之后还有亏损,工资发不出去,你定期资助的两个特殊教育学校资金链也要断了,还有一个关于残疾人的慈善基金项目也要搁置……” “还有许姐,当初是她一力捧的你,又为了你签到工作室来,跟老东家不欢而散,肯定回不去了,估计以后只能做独立经纪人。除了你,她手上现在一个艺人都没有,她忙着处理上次演出——嗯,”喻柏顿了一下,好像在思考怎么说,“上次演出的后续事情,今天才看到那几个律师,她问我怎么回事……我,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……白哥,你说,我该怎么跟她说啊?” 这是一种隐隐的指责,将所有细枝末节剥开,一一来给钟关白看:你看,你走了,就是这么个后果,你真做得出来这样的决定? 钟关白右手握着手机,左手的手指用力地伸展开,像是要抓住空气中某种不可见的东西,因为太过用力,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手背上的青筋跟着爆了出来。 钟关白走到这一步,这个名字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。 他背后站了多少人,早就数不清了。 牺牲自己是一种豪迈的英雄主义,往往没那么艰难,痛苦的是牺牲他人。想要改变的人有千万,而改变永远伴随着这样那样的阵痛,熬不过去的是大多数。 喻柏那边静默了一会,然后传来“呲呲”的手掌摩擦声,好像是喻柏捂住了话筒。 电话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喻柏模糊不清的声音,不知道在安慰谁,“没事没事,怎么会有事呢……别哭了……我说……别哭了!都别哭了!” 过了很久,电话那边才传来喻柏强自镇定的声音。 “白哥……我再问你一次。” “真走了?” 钟关白闭上眼睛,仰头靠在车椅背上。 陆早秋转过头,钟关白的嘴唇没有血色,下巴紧紧绷着,仰起的脖颈苍白而脆弱,就像一只被囚在笼中的天鹅。 钟关白睁开眼,转头看着陆早秋。 他的眉目和当年一样缱绻温柔。 钟关白伸出手,与陆早秋十指交握。 钟关白眼睛盯着陆早秋,对电话那边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 喻柏像个被行刑前恍惚听见一句“刀下留人”的死刑犯一样,急忙问:“什么叫不知道?” 钟关白一边看着陆早秋,一边从耳边拿下手机,在屏幕的免提上按了一下。 喻柏焦急的声音一下子占满了整个车厢。 “白哥,什么叫不知道?你是不是不走了?” 钟关白盯着陆早秋,陆早秋神色平静,无喜无怒。 “你让我想一下。”钟关白说。 “你这就是不走了,是不走了。”喻柏竟然一下子哽咽了。 “我想一下。”钟关白挂掉了电话。 他把手机递给陆早秋,陆早秋接过手机,看了钟关白一会儿,无声地推门下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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