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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难过。他喃喃说着人都有命数的,边说边拿手巾擦脸,越擦眼泪越多。 方梅知不知道她是怎么送走她爹的,她甚至不知道这天她是怎么过来的。她哭着跟秦雪文讲了许久的话,又傻坐在窗边冥想。她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。她除了想老天不公,就是想自己命苦。她觉得天都要塌了。 到了傍晚,她还想起自己要做晚饭,才将回灶房将饭菜蒸上。 秦漾从学堂回来时,见方梅知呆坐在灶房的破木桌旁,目光呆滞,眼睛有点红。 锅灶上冒着蒸腾的白气,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响。 秦漾唤了声阿娘。方梅知回过神来,似是才看见他。她端坐起来,揉擦了眼睛,又指着灶台那边道:“那个……饭,你过去……” 她还没将话说完,秦漾已径自去掀开了锅盖,搁在一旁。 秦漾将几盘菜端到堂间的桌上。方梅知拿了几副碗筷过来,先盛了一碗饭菜,给秦雪文送去了。 秦漾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方梅知出来吃饭。方梅知似在屋里跟秦雪文说话。隔了有一会儿,秦漾听见了方梅知的哭声,紧接着传来的还有秦雪文的劝慰声。 他莫名有些心慌。他站到他们屋外,轻轻将屋门推开了。他见方梅知伏在床榻边,埋首在手臂间哭泣。秦雪文正搭着她的肩,见到秦漾站在屋外,笑着喊了声“阿漾”。 “你娘又跟你孙姨娘置气了,这会儿哭着呢。”秦雪文低头看向方梅知,柔声道,“好了别哭了,一点小事而已,都会过去的,别让我们阿漾见笑。” 秦漾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,可是他的阿爹阿娘不肯告诉他。 方梅知像是变了一个人,成天闷声不响的,懒于梳妆,懒于出门晃悠。好几次秦漾想问出口,见到方梅知好端端地红了眼眶,又什么都不敢问了。 秦漾真正晓得阿爹的事,是在糖儿坐着牛车回来后。 那天刘老伯耽搁了行程,糖儿到家时天色已晚。他像往常一样一蹦三跳地进了院子,却被迎出来的方梅知吓了一跳。 方梅知抱住他,眼泪落了下来。她牵起糖儿的手带他进去,哽咽着说:“你快去见见你阿爹,多跟你阿爹说说话。你爹得了痨病。” 糖儿还小,不懂什么是痨病。他扯着阿娘的衣袖,追问痨病是什么。 从灶房拿碗出来的秦漾听懂了,手一抖,瓷碗滑下去掉了个粉身碎骨。 方梅知说:“你爹好不了了,他的时日不多了。” 糖儿听见后面的几个字,当即就不走了。他怔了怔,扯着阿娘的衣袖大哭起来。他边哭边大喊着“阿娘骗人”。他连喊了十几句“阿娘骗人”,喊得嗓子都哑了。他跺跺脚,砸开门跑到秦雪文身边去。 脆弱的木门砸在墙面上,反弹了几回,发出重重的“嘣嘣嘣”的声音。巨响之中又夹杂着糖儿惊天动地的哭声。 糖儿哭得满脸通红,哭得喘不过气来,他跪倒在床边,被秦雪文弯身强拽起来。 糖儿站不起来,他半跪着,紧紧抓着秦雪文的衣袖,断断续续地嚷了半天,秦雪文勉强听懂糖儿说了什么。他说的还是那句“阿娘骗人”。他又断断续续地问秦雪文阿娘是不是在骗人。 秦雪文没有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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