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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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拾从未在夜半飙车,从前在赌场时他朝九晚五,从不加班。 没人比他悠闲。 偏跟这位钟小姐后,不仅当保镖当厨师还要当保姆当司机。 再快!钟意拍他肩膀,你不行啊?头发弄成红色,看什么都是红灯?踩油门啊! 我最烦别人说我不行!薛拾狠踩油门,马路变赛道,他故意开得歪歪扭扭,银蛇在路上画S。 钟意满足大笑,她降下车窗,伸手到窗外捉风。 她转头看薛拾,路灯断断续续,橙黄色的灯光也忽闪忽闪落到他侧脸。 车内明暗快速交替,暖色的光闪进车内又离开,钟意的心猛地向下一沉。 刚巧前方有几支路灯坏掉,短暂的黑暗侵袭,钟意伸手拉薛拾衣角。 做乜?他微微偏头,眼睛仍向前看路。 唇上温热一瞬,只那一瞬。像蝴蝶轻落又翩然飞走。 怎么办? 几秒钟的呆愣,他已错过最佳时机,钟意早已缩回去。只好当是幻觉。他如泰山巍然不动,钟小姐好没成就感。 灯光被他们甩到身后。 像一场逃亡。 车子拐上山道,钟平自诩长情,唯爱半山这间老宅。 钟意嗤笑,钟家就没有长情的基因。 老宅没人住,家里只剩下一个老管家。 阿伯年纪大了,钟意不忍再折腾他,让薛拾扶他回房间,阿伯,没事啦,你去休息,不用管我们。 二楼没开灯,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渗进来,寒浸浸的。 月光照不到的那间正是钟平的书房,钟意挺直腰背,走廊两边挂着钟平从拍卖会上拍下的各色人物肖像。 他们无一例外都冷冷地注视着钟意。 钟意还记得她上一次来钟平书房的场景。 那时她十五岁。 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。 钟平将她和许秉文的关系放到明面上谈。他坦言无法接受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一个穷小子迷得神魂颠倒。 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沉迷感情,他说。 无论钟意怎样撒泼放刁都没用,钟平下定决心送她去国外,要她改掉这些坏毛病。 这间书房见证过钟意的屈辱,见证过她的软弱,也见证了她的无能为力。 她像条丧家之犬,被钟平赶到国外。 其实拍拖又算得了什么大事?何以到如此草木皆兵的地步? 钟意后来才明白,钟平无法忍受的不是她少年恋爱,而是她正在逐步脱离他的掌控。 脱轨的列车必须要回到既定的轨道上,而钟意,也必须按照钟平替她定好的路线,一步一步地走下去,毫厘不差。 钟意推开书房厚重的大门,步入黑暗中。 管家丁伯本来是住在老宅里,但这几年他年纪越来越大,钟平便让他住在后面小楼里,不让他做事,只让他浇浇花,算是让他在钟家养老。 薛拾扶他回小楼,丁伯手抖个不停,翻来覆去地问他是不是小意的男朋友?小意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? 薛拾不知道怎么回答,笑着敷衍过去。 钟意按开书房的小夜灯,房间摆设和记忆中没差。 那天的书房也只亮着一盏小灯。 不同于此时,那天她在走廊,穿着白色睡裙蹲在门边,恨不得生一双顺风耳。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,但夜深人静,断断续续的啜泣与低语顺着门缝爬进钟意耳内。 追我,娶我都是为了这个?是妈妈的声音,江家哪里对你不起? 江竹啜泣许久,钟意在外面蹲得腿都麻掉。她那时才六岁,许多话都是似懂非懂,蹲在那里实在听不出什么。 但妈妈在哭,她又怕又急,即使听不懂也不想离开,捂着嘴悄悄流眼泪。 过了不知多久,钟意听见妈妈的声音,平静如水,她说:离婚。 时间在此刻停留,这句钟意听得懂。 她不敢再听下去,离婚对于一个六岁的小朋友来讲,可谓是天下第一等恐怖事。 她迈着麻掉的双腿,以一种可笑的姿势一步一步挪回房间,抱着玩偶哭了一整夜。 她常常想起此事,总是忍不住假设,要是当初她没有劝妈妈不要离婚,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。 往事不可追。 钟意摇摇头,她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文件上。 大多无关紧要。 她今日耐心十足,一张一张细细翻过去,当然啦,钟家现在她最大,不会再有人来捉她。 她拉开右边顶层的抽屉,里面只有一封泛黄的信。 准确来讲,是遗书。 江竹的遗书。 钟意展开信纸,只有短短两句话。 第一、死后不与钟平合葬。 第二、名下所有财产留给江意。 江意即是钟意,钟平当年应允过妻子,不论男女,都随江姓。 但是男人嘴里哪有实话,江意十岁那年改姓,姓钟。 同年江竹坠楼身亡。 其实她六岁那年钟平就要给她改姓,那年钟意外公,本港首富刚刚去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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