疏勒 (第2/2页)
是不可能回来了。 绥绥呜呜地大哭,比八年前哭得还要大声,贺拔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寡言,坐了一会,便要走了。 她连忙拉住他,因为羞愧,因为无以为报,她慌不择路地说,我给你贺拔,我给你留个后罢。 贺拔很震惊地回头看她。 他没怎么变,依旧是古铜皮肤,极高的鼻梁骨,硬朗又苍劲。只是眉目更细致了些,多了两分像汉人。 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,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。传宗接代,也不一定要有男女之情,你给了班主钱,那我为你当牛做马也是应该,戏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贺拔依旧皱着眉,不知在想什么,绥绥连忙又说,我,我不是要嫁给你。只是你要上战场了,刀剑无情 这话不吉利,她连忙止住了, 若有,我替你养大,贺拔,你娘是汉人,你没有孩子,她在地下也会闭不上眼睛的。若没有便是老天的意思,我承你的情,大不了,下辈子再报了。 她顿了一顿,忽然想起什么,你若有心上人,就罢了。 可贺拔沉默了一会,对她说,出来。 台阶外是夏夜的月,夜凉如水,隐隐的,听见远处歌坊内的丝竹与胡笳。 我从来不知道,自己到底算是汉人,还是胡人。他望着月亮,语气淡淡,汉人仪式繁重,是不能够了。在我阿爷的家乡疏勒,对着月神敬拜,便是礼成。 这回轮到绥绥惊讶了。 她没想到,贺拔要娶她。 其实不用这样客气她动了动嘴,又不知道该怎么说,索性点了点头,有学有样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。 照疏勒的礼仪,应当要拜三次,可拜到第二次的时候,就听见远处嘹亮的号角与羯鼓,把一切弦乐声都压了下去。 绥绥都知道,这是军中紧急的招令。 贺拔更是警觉,立即站起来,匆忙别起了腰刀。 我走了。 可,可是最后的报答机会也没了,绥绥一咬牙,对他说,那我,那我等你回来!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,她知道,他也知道。 因此贺拔只是淡淡笑了笑,说好。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绥绥也在第二天离开,遵照他的嘱咐回到了乡下。 其实贺拔不懂,一个十五岁的姑娘,根本无法在乡下独自生活,养活自己。她替他把家收拾了一番,便又回到了凉州,怕原来的班主报复,去了更繁华的大县。 至于她救下翠翘,投奔小师叔,又是另一段故事了。后来她赚了些钱,回去替他娘修葺了坟墓,过了两年,没有听到贺拔的消息,她又开始为他烧纸。 她以为他早已经死了。 她以为。 绥绥迷迷糊糊睡在狐皮毯上,心咚咚地跳,睡得很不舒服,不一会儿,她连睡都睡不成了她脸上拂来一阵血腥气,实在好难闻,还又冷又热。 有个什么东西不断蹭着她,像只大狗似的。 等她睁开眼,那东西都已经拉开她的上衣亲到胸口。 啊 绥绥尖叫,他抬起头来,她才看清那人的模样: 额间的锦带早已被血水浸透,发髻散成马尾,也已凌乱不堪;白璧似的脸颊如遭泥陷,血痕凝成了紫黑,那浓郁的泥土与血的气味尸体的气味。 殿殿下?!她倒吸一口凉气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么,怎么弄成这样子,情况如何,宝塔寺的人 她没从见过如此狼狈的李重骏,可他笑着,邪邪地笑,眼中焰焰的光华反映着烛火的爆裂,如同一头嗜血的野狼,死了,六千个妖僧,还有三万乌孙的精兵,都死了。 绥绥疑心自己听错:乌孙! 对,乌孙。他们私通西域求援,突厥乌孙,合凑了五万骑兵,前后夹击,不然何至于拖至今日。 他恨恨地咬牙,又随即凑在她脸旁,沙哑地说,我杀了那么多乌孙的贼人,也算替我的绥绥报了仇,嗯? 说罢,便低头啃咬她的嘴唇。 脏死了脏死了什么狼,分明就是狗! 绥绥来不及反应,就被他身上的气息冲得七荤八素,极力反抗,却被他死死压在榻上好啃了一番,也蹭了她满脸脏兮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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