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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“你要喝茶吗?” “不喝,这等泔水叫我如何下咽?” 檀檀琢磨着,贺公府世子的架子果然好大,她和娘亲被逐出贺公府那年,喝的都是井里直接打上来的水,比这水要涩很多。 二人怔默了一阵,找不到话题来说,檀檀觉得气氛干燥,觉得自己这趟是来错了,他过的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。 气氛进一步凝固之前,檀檀解开自己的小背囊,她拿出一块叠的四方四正的麻布,展开在床上的小几上:“我带了棋子来。” “你愚顽不灵,与你下棋损我威名。” “我带了鄢山公的棋谱来...你可以教我的。” 她依然是往日几分呆傻几分天真的模样,不论是贺公府的富丽堂皇还是诏狱的凄惶,在她眼里没有差异。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将他的满心烦躁压了下来,他仍是生气,却也没那么气了。 “我入狱是为了抽空教你下棋的么?你可知我患了风寒,夜里霜气重的时候像有刀子在刮我的骨肉,我何时住过这样差的地方!” 檀檀憋住没有说他娇气,她忍着忍着,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。 “你笑什么?” “我觉得,你太像我八皇弟了,连娇气的时候...”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立马打住。 “你...你说我什么?” 他这年轻的一生里,有人赞他英武,有人斥他残暴,可何曾听过“娇气”二字, 这二字,是形容他们小娘子的。 “没学识的燕女。” 檀檀不敢再还嘴,与他正口舌之快是没有意义的。更何况他博学多闻,自己虽然念过些书,比起他来仍是欠了学识。 她抿唇一笑,左脸颊有个浅浅的笑涡,贺时渡以前从未发现。 她在南池时笑过么?好似也没有。 贺时渡可未曾将她真看做过一个傻子,至少下棋这事上,她只要用了心,还能勉强与他对抗一阵。 “棋谱虽是纸上的东西,却也是一盘棋的立局之本,其质本同兵法,你需先将纸上的理论熟记于心,日后在战场上才有可能参透战术的变化。” 檀檀似懂非懂,她也不想懂。 等他气消了,出了诏狱也不会杀她,她就再也不用背这些棋谱了。 檀檀近来为他入诏狱的事忧心,总是难免,刚来到诏狱是新的环境,她也无法入睡,那白日里还在埋怨诏狱苦寒的男人早已鼾声阵阵。 昭狱里为她备了一张的小木床,她铺罢床褥,正打算熄灯,余光又偏巧瞧见了他扔在凳子上的袍襦袖口破开。 她怕诏狱无趣,竟记得带了针线,原是为了消遣时光的小玩意儿竟然派上了用场。 他任大司马以来,常穿深色衣物,檀檀记得他还是贺公府的世子时,穿着月光白色宽衣博带引来许多姑娘的注目。 那时秦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:“阴山崩尔,神容悠也,胡奴破尔,天纵威也。” 说的便是他当年在阴山面对二十万匈奴骑兵的从容不迫,气定神闲。 她腹诽,什么英武的将军,一定是他们秦国的文人的夸张言辞,那些倾慕他之人可知道他睡觉时也有鼾声,可知道他这么阴晴不定吗? 这是自他入狱后檀檀第第一次成功入睡,尽管临时搭起来的小木床又冷又硬,她心里的巨石落地,终得安稳一眠。 噩梦也随之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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