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 院中影,月下愁 (第2/2页)
我与小蛮,十多年前便认识了。她本是天竺国行商之女,那时还只有四岁,随爹娘去大食国贩卖香料。谁料途中遭遇沙匪,商队被屠戮殆尽。沙匪头目见她是个美人坯子,想献给疏勒、碎叶的王族,好换几枚金币,才留了她一条性命。 然而西域亦有观相望气的能人异士,偶然在市集上见到头插草标的小蛮,顿时看出了她不凡之处,便出重金将她买回。然后教以胡音汉话、授以胡汉两俗,一直养到成人,才叫她跟着驼队,来中原谋生。我与她义父认识,曾教过她一些术法,若论关系,算是她的姑姑。” 杨朝夕一时默然,未曾想如此明丽聪慧的女子,竟有这般多舛的身世。自己虽自幼丧父,但比之她而言、却要幸运得多。 半晌,杨朝夕才道:“所以你给了她一只‘潮音钟’,以便她有危难时,好向你求救?” “确是如此。不过她虽身世坎坷、却很有主见,极少用这‘潮音钟’找我……不像某个小道士,一遇见芝麻绿豆大的麻烦,就抱着陶埙吹上一阵,指望我帮他把一切障碍扫平。”柳晓暮爽快认下,末尾还不忘损他一句。 杨朝夕被她言有所指地一番贬损,双颊顿时火烧火燎,恨不得找个鼠穴钻进去。 柳晓暮见他闭口不言,以为是生了闷气,便岔开话头道:“你左手受伤了?” “嗯,一点皮外伤……不劳姑姑费心。”杨朝夕不咸不淡回了一句。 柳晓暮展颜一笑、将他左手抓来,一股阴元之气涌入掌心、将创口包裹,生出阵阵微凉之感。不过十息,手心创口处的痛感、便已荡然无存。 杨朝夕扯开绢纱,见左手已完好如初,心中想要感谢一番,话到嘴边、却变了味道:“又没叫你治,干嘛装好人?” 柳晓暮撇撇嘴,不由嘟囔了一句“狗上轿子——不识抬举”。旋即又想到一桩事情:“小道士!你可知小蛮身上有何不凡之处?猜对有奖赏哦!” “有何不凡?不会是倾城之貌吧?难道……”杨朝夕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,旋即脑中闪出一个惊诧的答案、试探道,“难道她也是‘天选之子’?” “猜对了!小道士果然有几分急智。我决定也送你一枚‘潮音钟’,这样你就不用羡慕小蛮、然后去动坏心思了。”柳晓暮笑道,同时又不忘开一句玩笑。 “我几时有过坏心思?晓暮姑姑,你怎可如此恶意揣测于我!”杨朝夕顿时火冒三丈。 柳晓暮自今夜赶来后,不是故意捉弄、便是明嘲暗讽,弄得他几度窘迫万分。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,此时又被她一句暗讽,顿时炸毛。 “嚯!小道士好大的脾气。咯咯!那么‘潮音钟’我便不给了,想必你也未必稀罕。”柳晓暮已从怀中将“潮音钟”取了出来,嘴上说着不给,玉手却早捏着“潮音钟”,在他面门前百般逗弄。 “啪!”杨朝夕陡然挥臂劈手、抓住了那只“潮音钟”,想要蛮力夺下。却发现那“潮音钟”宛如生根一般,牢牢定在那柔弱无骨的玉手中。任他如何生拉硬拽,依旧不动分毫。 “啧啧!嘴上说不过别人,便乱发脾气;别人不肯给的东西,便发狠去夺。你娘亲是这般教你的吗?”柳晓暮丝毫不怒、笑容玩味。 “我……我娘亲说,叫我离妖女远一些!”杨朝夕已经出离了愤怒。听她提到自己娘亲,仿佛被伤口撒盐一般、顿时怒不可遏,没来由地、便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。 柳晓暮闻言,竟然错愕了一瞬、眸光都黯淡了下来。但半息后,便又恢复如常、嫣然笑道:“哦?既然尊亲有令、杨少侠又是个大孝子,那么我这妖女、便先走一步咯!” 话语未落,柳晓暮笑颜渐淡,连同身形一道、凭空消失。 四周的无形屏障瞬间不见,四枚青玉圭电射而起、合成一股青光,追向半空的一抹红光。不到一息,便已无影无踪。 杨朝夕一身怒意迅速消散,浑身仿佛失了力气,颓然坐在地上。心中才渐渐缓过劲来,不禁百般自责: 杨朝夕啊杨朝夕!是你召晓暮姑姑过来祛毒,现在又三言两语将她激走。她纵然性情古怪一些,也是你自己认下的道友。俗话说“恶语伤人六月寒”,你口不择言、发了通邪火,自己倒是气顺了。但她一只妖修,你一吹陶埙、她便召之即来,又因你一句话、便匆匆而别。将心比心之下,此刻她心中是哪般滋味、你又顾及到了多少? 他将手肘撑在方才坐过的石墩上、想要站起身来。却听“咣”的一声,手肘似乎推倒了什么,一件东西滚落在地、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定睛一看,却是方才他出手抢夺的那只“潮音钟”。 夜雾渐起,月影朦胧,他将“潮音钟”捧在手上,呆立良久,胸中愧意、顿时无以复加……花淡茶浓的如水剑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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