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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把紧邻的荒地改造成了一处很好的景点的,还是独一份。 民宿拥有依托于自媒体的独立预约系统,网页维护和宣传投放都需要资金人力,林作铃的父亲连日忙于为新景点配置技术和服务团队,经常很晚才回家。 见苏恪青带着林作铃来玩,他也稍解往日的疲累,心里高兴了点。 “开发好以后别人都来玩了几拨,咱们自家人倒没来,”他打趣着说,“可委屈你们俩了。” “正是这样想着,我便带少爷来看看,也顺道探班,希望您不要过分劳累了。”苏恪青的神色既恭谨又谦和,林老爷赞许地拍拍他的肩:“铃子还傻着,家里产业万事不管。有你在,我很放心。” 他让人把他俩带到景点外,自己又去忙了。 苏恪青听到林父刚刚的话,陷入了沉思。林作铃嘟囔着“我明明也很努力,哪里万事不管了”,却也没有对父亲所说的后半句提出异议。 他们都在心里悄悄地雀跃了一下:父亲的意思,是同意了? 同意他们俩初露端倪的感情?还是仅仅要他们像兄弟般互相扶持? ——总之,这是个好的开始吧! 苏恪青参与过景点的规划,因而对路线很熟。他拉着林作铃抄近道,穿过民宿后院的天井,再过一条假山下隐藏的回廊,抬眼就到了“夜雨闻铃”跟前。 这处景点依山而建,在翻修颓圮老宅的基础上,新筑起仿古楼阙,楼阁翘起的檐角上悬挂着许多青铜风铃。 楼阁处在民宿和山体之间,光线不太好,景点设计师干脆用穹顶把上空封上,正好能和山上预防山体滑坡的安全设施连成一体。 穹顶上点缀着水银和其他金属做成的天体,放在楼顶的星空投影器给它们不间断旋转着打光,可以让游客随时仰头观赏夜空。 而这处景点之所以叫做“夜雨闻铃”,则是因为每半个小时都会下一场人造雨,雨点淅沥沥打在檐角风铃上,听来煞是凄美。 高层的阁楼上偶尔会有人吹奏洞箫,楼下各处隐蔽角落也会适时放出干冰,制造出一种霜飞雾涌的感觉。 苏恪青带林作铃进来时恰好赶上下雨,角落里的干冰也被机器推上地面,楼上有人在吹洞箫,乐声如打在铃上的雨点般哀凉。 林作铃抱着胳膊,感到一股冷意。苏恪青轻车熟路从入口处取一把油纸伞撑开在林作铃头顶,还是怕他冷,问道:“要不要我把外套给你?” “不用不用,”林作铃摆摆手,“这儿只是凉快,还没到冷的地步。” 他刚刚察觉到的那股冷意,来自心底,而非身体。 ——这个地方,把父亲的心绪掀开了一角。 从小到大,他很少见到父亲流露出什么情绪,因为他总是很忙,一直扑在工作上。 父亲自然是很关心、很爱他的,可是他能感觉到,这种关爱偏于溺爱,仿佛都出于对另一人的补偿或承诺,怀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追缅、伤怀。 就好像有再多的思念也得不到回应,再多的哀痛也如沉石落海。情思都投向无涯虚空,永远没有着落。 那么庞大而深重的思念,游荡着,飘向不可知的幽冥。 因为故人已逝,只能追思。 父亲一直在思念母亲。 他记得父亲只告诉过他一件关于母亲的事,就是自己名字的由来。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母亲,谈不上怀念或伤感,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记那么深刻,可这么多年来父亲做的一些事总是宛如小小的刺一般提醒他,自己的名字是母亲起的。 家里经营的民宿叫做“闻铃阁”,新开发的景点叫做“夜雨闻铃”。 ——铃子,你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哦。 她很喜欢一首叫的词,这个词名啊,是唐玄宗在怀念杨贵妃时,看到雨淋在檐角风铃上起的,也写成‘雨淋铃’。 你妈妈说,林和‘淋’的音一样,‘作铃’就是雨滴淋落,当作铃音的意思。 ——你喜欢这个名字吗? 现在,父亲恨不得把这个名字里包含的每一个意象都还原出来,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,仿佛能排解些什么。 可是,这样真的能排解任何东西吗? 还是会在悲伤里越陷越深? 林作铃被苏恪青拉着走进楼阙,一起坐下,听楼上传来摧人心肝的哀凉乐声。 “你有没有发现,我爸鬓角两边有白头发了?”林作铃心里揪得慌,他爸不是唐玄宗,不可能像里一样,通过一个道士重新在长生殿见到已经死去的爱人。 别人面对悲伤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,连相关或者易于引起联想的东西都排斥,父亲却这样珍而重之地把这些伤心物收集起来,只能是越来越折损自己。 “‘行宫见月伤心色,夜雨闻铃断肠声。’”苏恪青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引了景点名字的出处,“这里本来就是个伤心断肠的地方。 “可哪怕伤心断肠,也是按照老爷的意志,由他一手规划建造的。 他求苦得苦,也算是另一种顺心遂意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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