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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……很好。” 白黎压低声音,极快地留下这句话,随即步履匆匆、推门离去。 独留屋中震惊不已、疑心幻听的方河。 - 清泉湍湍而过。 白黎立在溪边,只见水波中人影摇晃,面上绯色不减,眼神无所适从。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显露如此情态,倒影中人竟让他觉出几分陌生与茫然。 ——这都是因方河而起。 白黎猛然闭了闭眼,默念几句咒文,方才压下心底勃勃跳动的欲望。 方河行事突兀,其中定有蹊跷,仔细回溯方河的过往…… ——鹿城中,有人给方河下了一道蛊。 因那蛊无碍于性命安康,只是随人心绪起伏而催动,他最早并未留意。 更何况方河身怀天魔残魂、龙族血誓,这点蛊虫伎俩实在难以察觉。 然而以他北境药师的造诣,不该疏忽至此。 白黎睁眼,见到水波中人眼睫低垂,神色晦暗难明。 方河是受蛊虫驱使,所以向他求欢索取,以医者的本分,他本应替方河拔除蛊虫…… 可是方河自己选的,白黎自问自答,他向方河提过别的办法,是方河自己选择继续下去。 且观方河安宁平静的睡容,他分明不觉有半分不适。 可眼下的方河记忆混乱,说不定并不知道自己身怀情蛊,只以为是自己本能作祟…… 千般思绪纷纷扰扰,末了白黎定了定神,终是下了决心。 方河并未恢复记忆,他也不愿主动告知,若要拔除情蛊,先得是方河向他提出这个要求。 神明并不总是慷慨坦诚,他也有了私心。 - 那夜之后方河摸不清白黎是什么态度,试着如无事发生般继续晨起修行,而白黎并未多说什么,消失半日后再度现身,一如往昔淡漠平静。 方河一头雾水,但终于意识到,白黎并未反感他,他仍可留在此地。 这已是极好的结果,他不知自己的异状因何而起,但既然白黎待他如此包容,说不定往后也会容忍他的一切过失。 这实在是个大胆又冒犯的猜测,然而白黎就是能让他产生这样的自信。 更何况同白黎亲近,他并不觉得厌恶或是痛苦,所得只有安宁与满足。 那些纷乱闪回的记忆也被安抚住,夜中他终于能得个安眠,而不是无尽的惊惶不安。 ——无论过往如何,至少他眼下是安宁的。 最后一分担忧也被放下,方河前所未有的松快,练剑的手势也凌厉几分,显露几分锋锐的影子。 - 红影疾闪,剑中血丝摇曳,黑与红沉浮不定。 白黎坐在院中竹椅上,手中捧着本旧典籍,满篇晦涩词句未有半点入眼,只借余光觑着方河。 当他在意起方河,过往疏忽错漏的许多东西,一下便显得鲜明而刺目了许多。 以他的修为,轻易便能看出那剑是融入心血铸就,有人担心方河修为浅薄为人所制,故而将饱含灵力的心头血铸入剑中。 生取心血与一场重刑无异,更何况还要分去大半灵力,那铸剑人能有这番心意,只能说明方河对他极为重要。 可观方河反应,他见到相思剑时的触动远不及见到少年时的天魔。 那位师兄。白黎拧眉思索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,他都不曾与叶雪涯正面相对过,关于那人的印象,全凭旁人的传闻。 ——是个面冷心冷、道心坚定的人。 若非他在海上秘境决绝离去,方河也不会经历如此多的波折。 然而镜心城中云雨翻覆与舍身相护皆非虚妄,他待方河的心思,实在不是白黎这等不擅人情的人所能看懂的。 叶雪涯,天魔,与北海的继任龙君…… 回望方河收剑的背影,白黎忽地很想苦笑。 ——同他羁绊相连的人,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。 - 避世之地犹如一场隔世之梦,白黎将无数瑰丽美好的愿景化为现实,带着方河徜徉其中。 方河放下了一切担忧,认真同白黎探讨他的感想与看法,于是这幻境越发精妙美好,仿佛他们已在其中度过浮生百世轮回。 白黎听他言语,随手挥就的一切皆按方河喜好而来,然而当方河终于专注于此,却是白黎开始分心。 近些时日,他的心绪越发繁杂不定,隐忧与遗憾代替淡漠,成了他最常有的情绪。 距离他上一次离开天宫遁入凡尘是多久,那时又是怎么结束的? 每当他就快将自己完全代入凡间的角色、忘记天宫上不可推卸的职责重任时,他精心伪装的一切也离破灭不远了。 他是天宫中独一无二的神君、此世间最接近天道的存在,天道或许会容他片刻闲暇,但绝不会放他逃避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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