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我流泪的男人 (第2/3页)
开宴后,我坐在陈家那一侧,靠近桌尾。周围的妇人们高谈阔论,不时捂嘴发笑,红唇扇动,眼波流转,我坐在其中如一只锯嘴葫芦。 “哎!你去不去呀?馥罗兰岛上的音乐会。”左边的夫人忽然问我。 我摇头说不。 她意味深长地望我,似乎在笑:“你怎么能不去呢,是你表哥小陈先生举办的呀。”她压低声音:“不是专门为钟岳先生准备的吗?” 我傻傻问她:“可是,钟岳先生还在章宜监狱啊。” 她愕然,檀口张得有鹅蛋那么大,前仰后合笑起来,她周围的美妇人们都跟着笑,有一阿姨甩帕子抽我:“呆子!你舅父是何等人物,怎么能跟那些挨鞭刑的脏东西住一块儿?” 我心下了然,陈钟岳过去的地位在那儿,当局还敬他三分,把他转移到馥罗兰岛上收监,让他受高等待遇。 可女人们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。 “知道吗,这次音乐会去好多人诶,本地的不说了,还有从香港、美国飞过来的……” 她们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,都是男明星,耳熟能详,却又让我恍然大悟,这些人,都曾被我舅父收入后宫。 我舅父,陈钟岳,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,二十年前投资过几家影视公司。 在娱乐场上,只要有一个大人物是同性恋,下面就乌烟瘴气,群魔乱舞,仿佛所有和他性别相同的人都成了同性恋。 如今他倒台了,那些影帝视帝、天王巨星竟然还千里迢迢赶去送温暖?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胆寒,后背被冷汗浸湿。真相只有一个,那就是陈钟岳没有倒,他的势力还盘踞在别处。 闭上眼,我仿佛看到他那双华美深邃的眼,隐藏在黑暗里,无声地望着一切。 我猛然惊醒,身边的夫人问:“你怎么了?满头是汗。”她拿起自己的羽扇好心给我送风。 我解开领顶衣扣,大口呼吸,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,当下局势扑朔迷离,远超我的想象。 大人物们你来我往,在权力场上厮杀,我只是一枚棋子,被利用完了,也就被废弃了。 我真是废物,连参与群雄逐鹿的资格都没有。 废物垮在椅子里,听妇人们交谈。 她们说起路德维格.希林,原来他是德国、美国、法国、意大利四国混血,而且他母亲与意大利的阿涅利家族关系匪浅。 她们说陈栖雪将带乐团在音乐会上弹奏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。 陈钟岳相当偏爱Jupiter:the bringer of jollity.(木星:欢乐使者) 我恶毒地想,Saturn:the bringer of old age才适合他,La son du vieil homme,属于老人的乐曲。 傍晚时分,宴会移至室外,天蓝色的游泳池上倒映一星一星橘色小灯,半空的炫彩水晶球缓缓滚动,玩弄光影。 大簇鲜花摆在场外,我坐在马莲蹄后,嗅着淡雅的香,继续窥视名流们的觥筹交错。 陈栖雪在欢呼声中走上台,坐在三角钢琴前等待,低音提琴给他定了调,他弹下几个琴键,点点头,进入状态,开始弹唱。 这是一首意大利民谣,他且弹且唱,声音绵柔悦耳,没想到他还是一名出色的男中音。 歌曲到高音部分,路德维格加入,开口便是一个漂亮的弹舌,他有一把醇厚的好嗓子,如同酿到盛年的红酒,又像海洋般广阔的深蓝色丝绸。 陈栖雪突然向台下转头,美丽面庞上带着笑,我清清楚楚地看见,他向赵钺的方向眨眼,好一个俏皮的wink。 赵钺背对我,悄悄给他比了个yes。 我全看见了。 座中人听得如痴如醉,而我眼中只有赵钺一个人,他仰头望着舞台的角度,从未改变,他一直在看陈栖雪,一直在看。 陈栖雪的演奏结束,乐队上场,爵士乐轻扬明快,传到我耳里却七零八落。 当他们并肩从繁花廊架下走过时,我腾地从花丛后站起,怒视他们。我浑身无力,早已外强中干,像是瘪了的气球,强撑着一口气,风一来就能把我掀飞。 赵钺皱眉看向别处,倒是陈栖雪,对一个妹仔耳语几句,没多久,那妹仔将一个木盒捧到我面前。 掀开盖,里面是两管颜料和一个瓷罐。我心心念念的颜料,他终于还给我了。 我只拿出瓷罐,对他们说:“其他的扔了吧。” 陈栖雪明显不悦,赵钺扭头看我,嘴唇欲动,不等他说出一个字,我立刻转身逃开。 我怕他将要说出口的话,我怕自己受不了,我怕疼。 瓷罐是元代,或是明代的古物,我记不太清了,出自龙泉窑,名叫荷叶出筋罐,我在里面嵌套防腐玻璃,盛放青金石颜料。 恒温箱里还有几个这样的古董,被我当做颜料盒,我想快步离开会场,回到我的地下画室,那里是我唯一的避难所,可偏偏,我听见赵钺的声音:“让我们欣赏陈栖雪先生的画作……” 我转头,看到二十米开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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