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吕师长不耐烦地罢手:“去吧。” 常乐没动。 吕师长看他一眼,有点懂了,要他自己说:“怎么?” 桌上摆的枪,枪口对准常乐,他一点不怀疑只要他接下来的话里带个不字,子弹就会在他身上开个眼子:“师长,我不想走了。” 吕师长果然摸枪了,手放到匣子上,拇指扣着盖,见惯杀戮的冷漠,还有一点威胁:“是不想走?还是你有了人,不愿意跟我了?” 常乐想象了一下子弹穿过身体的疼痛,又想起渠锦堂,不是对的时候,眸光似乎动了,未笑胜笑的一个表情。吕师长看愣了,他用多少珠宝金银都没换来的一个笑,骤然愤怒,揪住常乐衫子的领口。 常乐挣了两下:“松手!”吕师长吼,寒酸的长命锁露出来,盯着那道纤细的锁骨,其实已经有答案了,但他没法理解,“就为了这个?” 常乐忽然慌张,他的眼神变成另一种吕师长的渴望,凄惶哀伤,他跪下来,承认得那样快,那样护短:“师长,都是我一个人的错!” 吕师长咬牙吐出两个颤抖的字:“好……好……”抄起马鞭往常乐身上招呼,“我再问你一次,走不走?!” 身上的冷汗一鞭子就挥下来,常乐抹掉嘴角的血,重新挺直腰杆。 吕师长明白到,他今天来,是抱了赴死的决心,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,连命都不要了。 又是一鞭呼呼带风,劈得常乐的身子都薄了一点,也许知道难挽回了,吕师长的每一鞭都奔着筋骨去的:“说!走不走!” 其实只要常乐肯出个声,也不至于遭这大罪,可从头至尾,他都没张口求过一声饶,连喊叫都没有,吕师长被他逼到死角,狠狠下鞭子——说!说啊!! 没听见回答,只有无止尽的鞭挞,和吕师长独角戏般的嘶吼。 大正午的太阳,屋檐的黑瓦上歇着过路的鸟儿,嫌屋里吵闹,抖着翅膀迎光飞出几条街,落在典当铺的牌匾上。 看店的小掌柜认出进门的客,老主顾了:“来啊,今天又当什么?” 男人带来一个匣子,小掌柜看了里头的东西,吃惊:“你这玩意可稀罕……”怕是他偷来的,不敢收,又眼馋,“你跟我透句实话,东西是你的吗?” 男人挺老实,确实不是他的:“是我……”他想说妻子,又怕被人听了下边的话要取笑,“我相好……在卯眼胡同……” 再往下说就太落人面子了,小掌柜随便打匣里拿起一个看了看,拍板:“东西,我收啦!”也是好意,他探身子,从小口里打量脸上有股喜气的男人,“兄弟,拿了这些钱,赶快把人接出来吧。” “嗳!”渠锦堂喜滋滋的。 小掌柜看出他是个不惜财的:“你这些东西,不会再赎回去了吧?” 渠锦堂笑了:“都归你了。” 爽快!小掌柜的喊柜上给他开当票取钱,记,死当。 得了宝贝,小掌柜脸上有光,隔天一觉睡到大晌午,起了个大晚,上茶楼点了几道菜一个人咪点小酒,临桌咋咋呼呼围着一群人,真是惨呐,好好一个人,活活给鞭死的…… 小掌柜打听,谁死啊? 不就是卯眼胡同的那个小官,惨哦,从师长府上抬出来,身上给打得……都快认不出人形啦…… 他不是吕师长的那个…… 听说是有了相好,想给自己赎身…… 他那个相好你们知道不?就是之前在卯眼胡同磕头的叫花,也不知道打哪儿弄来那么厚一沓银票去赎人,晚啦!听说尸体给扔到城外乱葬坑,闯着要出城……那些当兵真他娘不是东西……抢完他身上的钱,一枪打他腿上,都快爬到城外了,又往另条腿上开一枪…… 酒菜上齐,座上的人却不见踪影。 小掌柜抓起酒壶一路奔到东门,再到西门,最后是北门,终于跑不动了。 他也不知是不是这儿,风刮起来,黄沙掩埋一切足迹。 唯有地上一把斜拉的瘦影,一片如血残阳。 他把酒壶对准城门的方向,壶嘴向下,万般唏嘘不平,都随红云消散。 兄弟,无缘讨一口你的喜酒,一壶薄酒,送你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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