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(上):还有两刻钟。 (第2/2页)
话,只回一句“还有两刻钟”,便没信了。碧落听过,估一估时间,两刻钟后正是他平日结束一天功课的时间。她举着伞,站在雨里不动。 她不敢跪。回廊里的人一定是被迟叙意呵斥回去了,否则肯定都同迟叙意一样待在雨里。雨下得凄厉,滴滴打在伞上震得碧落耳朵麻。伞太大,她勉力举高,将将能看清雨里的迟叙意。水流如注,他一身上下,连挽起的发都湿透。雨水浇在他身上,从他高挺的鼻梁冲下下来,撞不开他紧抿的缺少血色的唇。 他一个人,与雨搏斗,肃杀而悲凉。 两刻如夜永,迟叙意一停下来,雨竟也小了。他从碧落手里接过伞,拍拍她肩膀,“走罢。” 碧落在雨里吹一会,冷得哆嗦,手冰凉得很,唯唯跟在迟叙意旁边,走上回廊。 “不要跪了,都起来。”迟叙意语气平平,不复雨中人的激烈极端,踱回内屋,边走边脱去外袍、散开发。 一众人起来,忙跟着进去了。 碧落一上回廊,便扑进朱娘子怀里,死死搂住朱娘子的颈脖。她冷得紧,举伞又举得胳膊酸,心里百感交集。等到回廊上人散过了,碧落才在朱娘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,声大得要盖过归无的雨声。 这府里剧变,在风雨里飘摇。原先的公子变成了现在的大人,尚不能立稳脚跟。 碧落时在前院待着,三天两头地听见外面来了新的人嚷嚷叫唤。从前的清净不再,她虽年纪小,也觉得心烦,偷偷溜去花园清净,眼不见,就觉得这些事总能平歇。 而爹娘日复一日的忙碌不休,不堪重负。她慌了神,才知道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般简单。爹娘不讲,她也摸不清,但心却敏锐地同爹娘一起,每日提着过,惶惶不安。 直到今日,她看见迟叙意立雨幕中,无人能当之姿,撑伞的手稳当,迈步的腿稳健。年幼的碧落心里酸,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。 风雨中的沛国公府,只要有迟叙意在,就能扎稳根,定下来。 碧落手的汤药都凉了。她端着碗,轻手轻脚走到祝鸠床榻边上,顿一顿,换上笑意,“小姐,起来罢,药已凉了。” 祝鸠闷闷应一声,翻身起来,接过碧落手里的碗,一口气饮尽。又接过碧落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角,笑着说,“这药喝多了,竟已不觉得最初那么苦了。” 碧落一听,脸上的笑意差点瞬间垮塌,“小姐再靠一靠,婢先去处理了这。”说罢匆匆接过碗,背过身去,留下祝鸠一个人困惑。 推开门,外头日头渐升,鸟雀停在房檐上叽叽喳喳。 又是一个好晴天。 碧落抬头见日轮东出,心想,眼泪最苦。 * 快到用午饭时,雎鸠差人唤祝鸠过她院里去。 “马上要去前厅用饭了,何故偏教我过来一趟。”祝鸠笑吟吟,望向翘首盼她来的雎鸠的眼神十分暧昧。 雎鸠对上祝鸠的眼,不敢停留,忙避开了,脸上浮起薄红,只伸手点一点案上的纸封,“唤你过来瞧瞧这个。” 祝鸠顺势坐下,拈起一看,先是一惊,转而眼里笑意更浓,“什么时候灵湘约你我出游,还兴起先下帖子了?” 雎鸠脸上更红,纠正道:“灵湘是约你,没有我。” 祝鸠打量着帖子旁放着的匣子,心下了然,打趣道:“灵湘原是邀我去做一回青鸟。” “不许说了。”雎鸠无言驳祝鸠的打趣,轻轻用手搡一搡祝鸠,“你就说,你去还是不去。” 祝鸠看雎鸠脸上薄红,眼里满是欣喜殷切,虽因羞赧不肯看她,手却轻捏着她的手,焦急地要她给个回复。 “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呢?” 祝鸠语气戏谑,雎鸠装模作样地掐她一下,转头轻轻将匣子推向她。 祝鸠看着,面上笑意更浓,心里略略一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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