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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猫被他欺负惯了,很听话地咬着玫瑰,谢陨星却又自言自语:“我有东西落在地下室了,得回去拿一下。” 说完那句话,他就扔下白猫,轻车熟路地顺着狗洞爬,从黑色洞窟爬进地下室,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落下,却意外发现,地下室的锁被人动了。 在他走后,钥匙的主人打开了十七年未曾打开的地下室。 十七年,裴家有这个年纪和动机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,裴渊。 意识到这些,谢陨星自觉不能久留,两三下从洞里爬出来,恰好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,一个失神。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。 这一声惊吓得谢陨星飞钻过狗洞,一个没留神,连人踉跄滚到了树下,后背压上一颗尖锐凸起的石头,痛得眼泪水飚了出来,却不敢出声,飞快捂住了嘴,身后的猫跳上谢陨星的头顶,尖锐嘹亮地咆哮一声:“喵!”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,从门那侧冲了出来,谢陨星正想跑,已经来不及了,伸手去逮猫,那小畜生跑得飞快,谢陨星只得借着树影的遮挡,紧紧将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墙角。 可仍是被发现了。 夜深黑,只听到浅薄的风声。 那双诧然的眸子落到树叶上,步伐很沉,一步步朝他走过来。 寒冬沾了他满袖的草木腥气,呛得谢陨星想咳嗽,但他死死捂住嘴,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树根里。 他心头如鼓擂来,脚步声与胸腔里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。 他有些神魂颠倒,摒住了呼吸,想等着哥哥说话,他甚至在想,只要裴迟屿说一句话,他就做鬼脸跳下去吓哥哥,谁也不害谁,他放过亓孟,也放过自己,他叫什么都没有关系,也不要管亓孟的那一枪了,从此之后就当池也完全消失,世上只剩下谢陨星。 亓见清已经死了,无论他做的怎么样也没有人能看到眼里了,只要裴迟屿叫谢陨星,哪怕一句留下来,他就真的不会离开。 可是许久,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有一束光,从头顶浅浅打下,落到谢陨星的影子上。 幻化,涌动。 那样明显的藏匿,裴迟屿却好似没有看到,久到谢陨星原本发热高涨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。 最先发声的却是白猫,咬着玫瑰花束从树上扑腾下来:“喵~” 裴迟屿动作明显一顿,缓缓从白猫犬齿间抽出那束玫瑰花,摩挲瓣叶,侧目瞥向树叶下闪闪烁烁的昏黄色路灯。 光下的残影四分五裂,长了谢陨星的形状,张牙舞爪地从黑暗里探出头来,像一场势均力敌的勾引。 繁叶婆娑,他们一个匿在阴影里,一个站在光下,咫尺,却遥远得像天涯海角。 裴迟屿的手朝谢陨星的影子慢慢伸过来,像抓住了什么,可是手里分明空空荡荡。 影子侧在阴影里,被黑暗描摹出谢陨星微颤的眼睫、唇形,和昏黄路灯下的裴迟屿鬓首相贴,唇对唇,两个黑影,仿佛就在缱绻地接吻一般。 裴迟屿垂目看向那片影子。 影子很奇妙地晃动,像艳梦,旖旎地浮动,勾起数不清的浮光掠影。 人们说起高傲,就想起裴家少子,只有谢陨星在第一眼就看清了裴迟屿那样无可救药的自卑,无可救药地守着一座坟和过往,又被毫不留情地粉碎了最后的尊严。 什么高傲,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。 但是他们都不明白,明明,谢陨星才是那个最高傲的人。 母亲说过,狐狸是不能被驯养的,它会被抓进笼子里,铭刻上谁的名字,成为谁的狐狸,所以狐狸宁可孤零零地坐在沙丘上嚎啕大哭,也不会把自己付之一炬,烧成一朵云,哪怕照亮它自己。 即便它要有一个笼,也会以天地为笼,可天地也困不住它,它游向永无乡,用爱去诱惑人,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寒夜里。因为,那是一只,很坏的狐狸。 直至过了很久,久到月亮从云层里冒出尖尖来。 裴迟屿从那处树影前移开了脚步,平静地离开了,顶上的银辉跌落人间,溅过一步深一步浅的单薄身影,裴迟屿潦草且自暴自弃地想,你要走就走好了,我不拦你。 可是夜风太响,吹得叶片簌簌起伏。 谢陨星喉咙发疼,嘴巴像一条鱼在半空张开又闭上,没有说话,所有的声音都被风声吞没,他哑得厉害,手掌捂住了脸。 他没能看到裴迟屿手里抓着的那束玫瑰,抓得太紧,茎刺把手掌伤得鲜血淋漓。 血,一滴滴地坠落。 那点泛滥的红变成流动的星火,在灰黑色天陲上飘荡,变成一个黑点,消散在浅灰尽头。 树后,谢陨星脊背陡然靠上了树干,他俯头,灰寂的眼睛盯着墙头的那株草,一丝眨动也无。他死死盯住那棵草,手指动作干脆利落,子弹压进弹匣,开保险,仿佛熟练了千百遍那样,漆黑枪身被勾过半空,飞快压回腰间枪套里。 直到那株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,那栋房门传来重重一声。 谢陨星嗤笑一声,扯了脖子上戴的高古玉,狠掷入地,潇洒绝情地走。他不回头,眼里映出风声,和鲜艳夺目的新水高塔。 只剩下金碧辉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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